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与痛苦收集者的对话
（黑夜笼罩的D镇，从空中看，摇曳的灯火是一片黑暗中唯一明亮之处，也许这片黑暗的远方会有更多光亮，但如果只把镜头局限在这片黑暗里，你能感觉到冰凉的光。镜头贴近局部，靠近一所房子，几乎每所房子的后面都有粼粼的水光反照，上面可以看到水草和漂浮的塑料袋，他们集体发出晦暗的光。镜头从窗子推向里面，灯光明亮而温馨，洁白的浴缸、洁白的抽水马桶、整齐摆放的牙刷、透明的玻璃杯子。突然，门开了，随着“咯咯”的笑声，漂亮的女主人进入这间屋子，她的笑容停止，点燃了一根烟，拉开马桶盖，扯开亵衣端坐在马桶上，若有所思，她的屁股很白。几分钟后，她灭了香烟，穿上衣服，留在她后面的是“哗啦啦”的水声。镜头转向房子后面，黑色物体随着水流冲进河里，又浮上来。一堆鱼拥了上来，迅速地抢食，盘旋，然后消散在黑暗中。）
在D镇的另一间房子里，如果说是在客厅是因为我们看到几个人随意地坐着，姿势无法描述，房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借助他们身后电脑显示器幽暗的光可以辨别出他们的性别。电脑桌前没人，之所以开着，也许是因为在放音乐。功放的灯闪得不算厉害，因为现在飘出的是大提琴的声音。
一半斜对着显示器，一半斜对着众人的年轻男子看来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就是痛苦收集者。他看着他的宾客，似乎他们都不屑于存在于这个世界，有一种适合漂浮的料子做成空气托住了他们。
从气质以及随后的谈话中验证了我的判断。痛苦收集者与上格石之间的对话无法避免，一直在其他地方保持沉默的上格石无法在他这里保持同样的沉默。
痛苦收集者：在很多时候，我认为带着必死的信念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法继续接下去的事情，比如，当我开始接触你，如果和常人一样的眼光，我无法注意到你的存在，你的存在犹如空气，如果选择吹口气，你会迅速消失。
（如果上格石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确定不接口，这场对话就无法进行下去，但那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希望的是在夜里，所有的事件都有或完美、或可以编圆的答案，这是我们的希望，但谁都无法知晓上格石的头脑里究竟存在些什么，也许就和他的存在本身一样，虚无缥缈。）
痛苦收集者：我想你并非独立存在。我曾经想象你就是D镇山上的雨水，但你告诉我说雨水可以转变成雨火，确实如你所说，雨水的确可以转变成雨火，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者，你是为这些而存在的？
痛苦收集者：请原谅，我并非想一探究竟，但我无法不面对事实，事实是我们犹如你的替身，我们在舞蹈，而你却在黑暗中一声不吭，这的确让人恼火。我带着必死的信念接近你，而你却当自己不存在，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我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足够抵抗人间所有的痛苦。我日复一日地收集他人的痛苦，可我也有自己的痛苦。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有人将大提琴的音乐换成了一个中欧女人的低声吟唱。而痛苦收集者还在自己的言语中等待上格石的开口。）
痛苦收集者：我一直想，也许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一天可以得到补偿，可谁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痛苦收集者：难道要等我的痛苦不再存在才会得到你的答案？
（虽然早有准备，但上格石真的开口还是让人出乎意料。）
上格石：你们，你们所有人见证了我的出现，或者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存在，不妨说，我的存在是为你们，既然这样，你们不该有任何向我祈求的意念。我的眼睛越来越黑暗，能看到东西已经不多。
（房子确实很暗，但和他的眼睛无关，既然他已经开口，没有理由他不会继续，我们所有的眼睛开始转向他们二人的嘴唇，虽然在夜里，嘴唇上的动作不再有任何意义。有人点燃了香烟，也许是为了更认真地倾听，以免错过任何一个字。）
上格石：你怀着必死的信念，这点我相信。可这没什么不同，我却是作为死人出现，你们把我看成了终极的阳光，我却告诉你们去寻找雨水。从雨水中找到了什么吗，你们？其实你们不该相信我，如果我是活着，那么也是垂死地活着，无论我说什么，或者是说过什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对你们也是如此。你们可看见过我的眼睛？
（上格石的每个句子之间似乎有太长的时间间隔，时间从未在话语中间如此穿插以显示自己的力量。有人把音乐换成了“慕尼黑”，阴冷的音乐仿佛从其他世界传来。）
（房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有人走到窗前拉开了深绿色的窗帘，房间里弥漫了一股焦躁的情绪，站在窗前的男子穿着深色的长裤，手里点着一支烟，如果足够细心，可以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也许是音乐，也许是房间里的气氛让他不能呼吸，但我能感觉到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他的努力也许是多余的，在这样一个房间里，没有人还能注意到其他人的面部表情。大家心照不宣地采用这样的光线看来是对将要出现的情况早有预料。）
（也许是沉默得太久，打破僵局的是任何人都会显得突兀。）
上格石：如果过于隆重，是否会造成不能进入的后果？
……….
上格石：如果过于隆重，是否会不能进入？
（他更像是自言自语，房间里每个人的话语你都无法断言他们的谈话对象究竟是对这里的某个人还是虚空。）
上格石：其实不过是游戏。
上格石：癫狂者有癫狂者的游戏，消失者有消失的游戏。就像我，我站在舞台上，你们让我表演消失。而我的消失却加重你们的印象。上帝创造了人，我创造了消失。消失和人类一样伟大。你们站在高高的山上高呼“我来了”之类，在我看来，你们已经被我的消失所牢牢支配。你们进入了你们所在的时空，却被另一个时空彻底遗忘。
痛苦收集者：难道他们记住的不是波浪引发的振动吗？
上格石：那不过是消失的标记。你们引发的振动和石子投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石子却留下了，你若把石子掰开，里面也是干的，罗马大主教已经演示过。
痛苦收集者：你很武断。也很冷酷。
上格石：我之所以坐在你们中间确实是因为我的冷酷。
痛苦收集者：我一直以为我很冷酷，冷到可以收集别人的痛苦。
上格石：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对应，但是在不同的方向上。
痛苦收集者：在收集别人痛苦的过程中，如你所说，我的痛苦，那赖以生存的基础一点一点消失，我个人的痛苦被他人的痛苦所取代，我为他人而活，但是以一种绝望的姿态，蜷缩着，我的爪子和我的希望一起消失。但是消失在人群中，成为广泛的存在，我想这是从我走向他人的必然的道路，而不是方法，是新生，而不是消失。
（沉默……）
上格石：你见过雨火吗？
（他站了起来，他的身形瘦削，黑暗中的侧影轮廓感很强，至于其他的特征所有当天在场的人都达成协议不对外作过多的描述。）
上格石：如果没有见过雨火就如同你听见了这音乐却没有听到里面的大提琴一样，或者你听到了大提琴却没有听到音乐。你听见了吗，音乐如此柔软，那不仅仅是因为大提琴，大提琴的穿透力被风吸走一半，不再坚硬如初。雨火就是这样一种物质，它存在，却不在我们中间，它存在，却不属于我们。雨火只在你的胸口默默燃烧，成为灰烬是它唯一的尽头。
痛苦收集者：我不太喜欢你作为对立面而存在。当你在讲述雨火，似乎在讲述一个他人的故事，冰冷，没有血肉。而我们这些收集痛苦的不过是人类，在你看来似乎不值一提。
上格石：黑夜总在不断派生眼睛，在黑夜里生长的眼睛只为黑夜说话。如果你欣赏黄昏时分的彩霞，我则在黑夜里歌唱黑夜。你收集他人的痛苦，我的眼睛却忽略过他们的幸福。在你看来，人生永远是第一幕，我却迅速跳过第一幕。我跳过第一幕的凄凉与痛苦，却不是直接抵达尽头。
上格石：我的存在不仅仅是阐释，同样，雨火的存在也不仅仅是显示你们的虚无。它还要燃烧，但燃烧不仅仅是一个过程，黑夜并不意味着永远，但黑夜永远是强大的主题。
痛苦收集者：你的妥协那么艰难吗？
上格石：妥协之后还会有新的妥协，虽然有无数的妥协存在，但妥协并不会如你所想真的成为主题，它连黑夜都比不过。
（这个夜晚注定成为不平静的一个夜晚，上格石的开口搅动了黑夜里散发的雾气。）
版权所有:七月西藏 原作 提交时间:2006-06-02 23:00:30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黑夜笼罩的D镇，从空中看，摇曳的灯火是一片黑暗中唯一明亮之处，也许这片黑暗的远方会有更多光亮，但如果只把镜头局限在这片黑暗里，你能感觉到冰凉的光。镜头贴近局部，靠近一所房子，几乎每所房子的后面都有粼粼的水光反照，上面可以看到水草和漂浮的塑料袋，他们集体发出晦暗的光。镜头从窗子推向里面，灯光明亮而温馨，洁白的浴缸、洁白的抽水马桶、整齐摆放的牙刷、透明的玻璃杯子。突然，门开了，随着“咯咯”的笑声，漂亮的女主人进入这间屋子，她的笑容停止，点燃了一根烟，拉开马桶盖，扯开亵衣端坐在马桶上，若有所思，她的屁股很白。几分钟后，她灭了香烟，穿上衣服，留在她后面的是“哗啦啦”的水声。镜头转向房子后面，黑色物体随着水流冲进河里，又浮上来。一堆鱼拥了上来，迅速地抢食，盘旋，然后消散在黑暗中。）
在D镇的另一间房子里，如果说是在客厅是因为我们看到几个人随意地坐着，姿势无法描述，房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借助他们身后电脑显示器幽暗的光可以辨别出他们的性别。电脑桌前没人，之所以开着，也许是因为在放音乐。功放的灯闪得不算厉害，因为现在飘出的是大提琴的声音。
一半斜对着显示器，一半斜对着众人的年轻男子看来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就是痛苦收集者。他看着他的宾客，似乎他们都不屑于存在于这个世界，有一种适合漂浮的料子做成空气托住了他们。
从气质以及随后的谈话中验证了我的判断。痛苦收集者与上格石之间的对话无法避免，一直在其他地方保持沉默的上格石无法在他这里保持同样的沉默。
痛苦收集者：在很多时候，我认为带着必死的信念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法继续接下去的事情，比如，当我开始接触你，如果和常人一样的眼光，我无法注意到你的存在，你的存在犹如空气，如果选择吹口气，你会迅速消失。
（如果上格石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确定不接口，这场对话就无法进行下去，但那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希望的是在夜里，所有的事件都有或完美、或可以编圆的答案，这是我们的希望，但谁都无法知晓上格石的头脑里究竟存在些什么，也许就和他的存在本身一样，虚无缥缈。）
痛苦收集者：我想你并非独立存在。我曾经想象你就是D镇山上的雨水，但你告诉我说雨水可以转变成雨火，确实如你所说，雨水的确可以转变成雨火，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者，你是为这些而存在的？
痛苦收集者：请原谅，我并非想一探究竟，但我无法不面对事实，事实是我们犹如你的替身，我们在舞蹈，而你却在黑暗中一声不吭，这的确让人恼火。我带着必死的信念接近你，而你却当自己不存在，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我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足够抵抗人间所有的痛苦。我日复一日地收集他人的痛苦，可我也有自己的痛苦。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有人将大提琴的音乐换成了一个中欧女人的低声吟唱。而痛苦收集者还在自己的言语中等待上格石的开口。）
痛苦收集者：我一直想，也许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一天可以得到补偿，可谁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痛苦收集者：难道要等我的痛苦不再存在才会得到你的答案？
（虽然早有准备，但上格石真的开口还是让人出乎意料。）
上格石：你们，你们所有人见证了我的出现，或者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存在，不妨说，我的存在是为你们，既然这样，你们不该有任何向我祈求的意念。我的眼睛越来越黑暗，能看到东西已经不多。
（房子确实很暗，但和他的眼睛无关，既然他已经开口，没有理由他不会继续，我们所有的眼睛开始转向他们二人的嘴唇，虽然在夜里，嘴唇上的动作不再有任何意义。有人点燃了香烟，也许是为了更认真地倾听，以免错过任何一个字。）
上格石：你怀着必死的信念，这点我相信。可这没什么不同，我却是作为死人出现，你们把我看成了终极的阳光，我却告诉你们去寻找雨水。从雨水中找到了什么吗，你们？其实你们不该相信我，如果我是活着，那么也是垂死地活着，无论我说什么，或者是说过什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对你们也是如此。你们可看见过我的眼睛？
（上格石的每个句子之间似乎有太长的时间间隔，时间从未在话语中间如此穿插以显示自己的力量。有人把音乐换成了“慕尼黑”，阴冷的音乐仿佛从其他世界传来。）
（房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有人走到窗前拉开了深绿色的窗帘，房间里弥漫了一股焦躁的情绪，站在窗前的男子穿着深色的长裤，手里点着一支烟，如果足够细心，可以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也许是音乐，也许是房间里的气氛让他不能呼吸，但我能感觉到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他的努力也许是多余的，在这样一个房间里，没有人还能注意到其他人的面部表情。大家心照不宣地采用这样的光线看来是对将要出现的情况早有预料。）
（也许是沉默得太久，打破僵局的是任何人都会显得突兀。）
上格石：如果过于隆重，是否会造成不能进入的后果？
……….
上格石：如果过于隆重，是否会不能进入？
（他更像是自言自语，房间里每个人的话语你都无法断言他们的谈话对象究竟是对这里的某个人还是虚空。）
上格石：其实不过是游戏。
上格石：癫狂者有癫狂者的游戏，消失者有消失的游戏。就像我，我站在舞台上，你们让我表演消失。而我的消失却加重你们的印象。上帝创造了人，我创造了消失。消失和人类一样伟大。你们站在高高的山上高呼“我来了”之类，在我看来，你们已经被我的消失所牢牢支配。你们进入了你们所在的时空，却被另一个时空彻底遗忘。
痛苦收集者：难道他们记住的不是波浪引发的振动吗？
上格石：那不过是消失的标记。你们引发的振动和石子投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石子却留下了，你若把石子掰开，里面也是干的，罗马大主教已经演示过。
痛苦收集者：你很武断。也很冷酷。
上格石：我之所以坐在你们中间确实是因为我的冷酷。
痛苦收集者：我一直以为我很冷酷，冷到可以收集别人的痛苦。
上格石：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对应，但是在不同的方向上。
痛苦收集者：在收集别人痛苦的过程中，如你所说，我的痛苦，那赖以生存的基础一点一点消失，我个人的痛苦被他人的痛苦所取代，我为他人而活，但是以一种绝望的姿态，蜷缩着，我的爪子和我的希望一起消失。但是消失在人群中，成为广泛的存在，我想这是从我走向他人的必然的道路，而不是方法，是新生，而不是消失。
（沉默……）
上格石：你见过雨火吗？
（他站了起来，他的身形瘦削，黑暗中的侧影轮廓感很强，至于其他的特征所有当天在场的人都达成协议不对外作过多的描述。）
上格石：如果没有见过雨火就如同你听见了这音乐却没有听到里面的大提琴一样，或者你听到了大提琴却没有听到音乐。你听见了吗，音乐如此柔软，那不仅仅是因为大提琴，大提琴的穿透力被风吸走一半，不再坚硬如初。雨火就是这样一种物质，它存在，却不在我们中间，它存在，却不属于我们。雨火只在你的胸口默默燃烧，成为灰烬是它唯一的尽头。
痛苦收集者：我不太喜欢你作为对立面而存在。当你在讲述雨火，似乎在讲述一个他人的故事，冰冷，没有血肉。而我们这些收集痛苦的不过是人类，在你看来似乎不值一提。
上格石：黑夜总在不断派生眼睛，在黑夜里生长的眼睛只为黑夜说话。如果你欣赏黄昏时分的彩霞，我则在黑夜里歌唱黑夜。你收集他人的痛苦，我的眼睛却忽略过他们的幸福。在你看来，人生永远是第一幕，我却迅速跳过第一幕。我跳过第一幕的凄凉与痛苦，却不是直接抵达尽头。
上格石：我的存在不仅仅是阐释，同样，雨火的存在也不仅仅是显示你们的虚无。它还要燃烧，但燃烧不仅仅是一个过程，黑夜并不意味着永远，但黑夜永远是强大的主题。
痛苦收集者：你的妥协那么艰难吗？
上格石：妥协之后还会有新的妥协，虽然有无数的妥协存在，但妥协并不会如你所想真的成为主题，它连黑夜都比不过。
（这个夜晚注定成为不平静的一个夜晚，上格石的开口搅动了黑夜里散发的雾气。）
版权所有:七月西藏 原作 提交时间:2006-06-02 23:00:30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